文/羅善德
小時候的煤油燈總是點燃著一些往事的記憶。煤油燈在我們的鄉村叫燈盞,母親管它叫洋油燈。舊式煤油燈使用棉繩燈芯,其燈頭通常以鐵皮制成,而燈座和擋風用的燈罩則用玻璃制成。燈頭四周有多個爪子,旁邊有一個可控制棉繩上升或下降的小齒輪。在那個年代,即便是這樣的煤油燈,我們家也使用不起。我家是用一個裝過藥品或墨汁的玻璃瓶子來做燈盞的,在瓶蓋中央打一個小孔,找來含有錫的牙膏皮卷一個長約二寸多的小管,然后把燈袖子穿到瓶蓋的小孔里,用棉花搓一根細繩子,叫“捻子”。捻子穿進燈袖子里,在上邊只露出一個頭,下邊則需要長一點,在瓶子里加上煤油,先把捻子的上頭浸入煤油蘸一下,然后把瓶蓋子蓋上。這樣,一盞煤油燈就做好了。劃上一根火柴,點在捻子上,煤油燈開始點亮了黑暗,成了全家的中心。
勤勞善良的母親在苦澀的日子里總有無數的智慧,對美好生活的期待,總能演繹成一個個美好的故事。煤油燈花如豆,散開的燈光能驅盡整個屋內的黑暗和寒冷。我童年很長一段時光是在煤油燈的陪伴下度過的。在煤油燈的那個年代,我們常常圍著燈下縫補衣服納鞋底的母親,纏著讓母親講故事。在大人周而復始的故事中,嘮叨著光陰的辛勞,童真便在燈下熟睡。母親是一邊給我們講故事,一邊忙著手頭的針線活,手腳沒有片刻的歇息。母親的神話故事、鄉村兒歌滋潤著我饑餓的童年,給了我無盡的樂趣,讓我萌生出無限遐思和憧憬。就像煤油燈一樣,給每一個黑夜都能帶來一片光亮。小小油燈陪伴著我長高長大,直到電燈走進了我們的家鄉,迎來了五彩繽紛的各種燈具。
鄉村的夜晚,哪里有燈盞哪里就有人群,其實,油燈不總是亮著,時不時就因為無錢購油而斷燈。這時我們家還會用竹子削成一把把的,用來燃燒照明。記得那時候,好多東西要票,買煤油也不例外。因此煤油也有兩種價格,一個叫平價的(計劃內的供應油),還有高價的,那也是和煤油燈一樣的很有時代特征的一些存在。
有人在的地方不一定點著燈盞,但是,有燈盞的地方一定有人在。人們總是圍著燈盞繼續那發著昏暗光芒的歲月,煤油燈盞日復一日,綿延著母親的故事和永遠干不完的針線活。
如今煤油燈退出了生活,走進了博物院、民俗館,可是我總是忘不掉那螢火蟲般微弱的光芒,在漆黑的夜里搖曳的情結。它雖然弱小,卻驅散了黑暗,點亮了寂靜,給我們帶來了光明,帶來了慰藉,帶給童年無數的快樂。煤油燈閃爍著我眸子里的星星,使我的黑夜不再孤寂。煤油燈光雖弱,火焰雖小,但它燃燒得執著,有穿透時空的力量。
時過境遷,煤油燈悄然退身,逐漸演變成老物件,消逝于漫漫時光長河中。如今,那些玻璃瓶自制的煤油燈和母親的背影已深藏在心底,化成一盞永不熄滅的心燈,照我一路前行。